第54章 颠倒黑白
而此时的裕国公府内,闵琨正对着闵幼株和德顺发脾气。
“好好的一个人,竟在裕国公府里丢了,你说说看,你是怎么管的内院!”这话骂的是闵幼株。
闵幼株冷淡地抬起头看着闵琨应道:“国公爷,根本没人证明得了她来过内院。人分明就是在外院丢的,这又如何能怪到幼株头上。莫非国公爷要幼株连外院都管起来吗?”
闵幼株一句话便堵住了闵琨的嘴。他气急败坏地瞪了闵幼株一眼,又将矛头指向德顺道:“那外院是你管的!你说说,你都管成什么样了,好好的一个人也会丢。”
德顺伏在地上道:“国公爷,奴才死了心爱的女子,最近委实精力不够,管不了外院,望国公爷另请高明。”
“好!好!好得很!你们两个,你们两个……”闵琨走下地,正打算教训他们,却不料门外的下人连滚带爬地跑进来道:“国公爷不好了,不好了!顺天府来人了,说是要请您去府衙一趟。”
“顺天府?”裕国公一愣,接着猛地拍了下大腿道:“这贱人,竟真的逃出了裕国公府!”闵琨的紧张不过是一瞬间的,接着他想到自己所布置的那些事,便整了整衣冠道:“既如此,本公便去一趟吧。我倒要看看她一个小女子能翻起什么浪。”说罢,猛地起身大步走出了屋子。
闵幼株和德顺对视了一眼,也紧随其后出了洪涛院。
当闵琨踏出府门的时候,外面已经聚起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。闵琨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,刚缓和下来的心情渐渐蒙上了一层阴霾。他见周围的人不顾他的威仪,在指指点点地议论,便重重哼了一声,跨上了马车。本要上前说话的衙役没法,只得默默跟在了马车后面。
德顺看了一眼闵幼株道:“大小姐‘担心’国公爷,要不要跟去看看?”
“自然。大总管不妨也一起吧。”两人说着,便相继上了另外两辆马车。
顺天府衙中,廖春华正紧张地等着家人和闵琨的到来。玉明礼看出了她的紧张,便温和地出声安慰道:“有本府在,廖小姐莫怕。”
“大人……”廖春华看着换好官服的玉明礼,双眼不禁一阵迷蒙。他可真是个可靠的男子,可惜听说此人已有了妻室。哎,即便他没妻室,怕也是看不上我的,廖春华说着便抚上了自己的脸。这模样落在玉明礼眼里,不禁让他心生怜惜。
两人正相对无言之际,廖家的两个兄弟喘着气奔入了内堂。
“妹妹!”
“妹妹——”
廖春华看到两个哥哥,赶忙站起了身。两兄弟本是面带悲色和愤然的,但当他们看到廖春华的脸时,却都不自觉地愣在了原地。这是他们的妹妹吗?只不过一日不见,竟变得这么漂亮?
廖春华的确变漂亮了,但五官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,两兄弟只是怔楞了一下,便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。
“妹妹,爹娘真的是被裕国公杀死了?”
“千真万确!大哥、二哥,我们一定要给爹娘讨回公道!还要接回大姐和两个外甥!”
廖春华的大哥摸了摸她的发顶道:“小妹别怕,有大哥和二哥在,绝不会让那裕国公好过!”廖春华的二哥也郑重地点了点头。廖春华伏在大哥、二哥的身边,正抽泣着,却不料大门口传来了一阵骚动。
三人回过头,正见到闵琨寒着脸大步踏进了顺天府的大门,而他的身后则站着闵幼株和德顺。
两拨人猝不及防地对上,廖家人的眼里不禁燃起了浓烈的仇恨之火!
“闵琨,裕国公!还我爹娘命来——”
“闵琨,裕国公!还我爹娘命来——”喊出这句话的是廖春华,而廖氏兄弟则是站在她的两边为她压阵。
闵琨的身后,闵幼株看着廖春华的模样愣了愣,接着心里叹息了一声道:原来是让人变美的蛊,倒是没什么用处……这么想着,闵幼株下意识地看向了闵琨。
果然,闵琨也是被廖春华的变化惊艳到了。他目光幽幽地上下打量着廖春华,心里竟止不住有些意动。这模样被堂上的玉明礼注意到了,他暗暗皱了皱眉,站起身行礼道:“见过裕国公。”
闵琨被玉明礼这一打岔,原本龌龊的心思立马收回。他理了理衣襟轻咳了声道:“不知玉大人叫本公来有何要事?”玉明礼心里冷哼了一声,嘴上却恭敬地应道:“原翰林学士廖文举之女廖春华来顺天府击鼓鸣冤,说她父母被恶人所害。”
“哦?”闵琨挑了挑眉道:“这恶人是何许人也?”
玉明礼面容一肃,朗声道:“正是国公爷您!”
好一个不识抬举的顺天府尹!
闵琨心里暗暗记恨玉明礼,嘴里却道:“玉大人,此话何意?我这岳父岳母去看望了我的二儿子后就出了裕国公府,怎么就遇害了呢?又怎么会和我扯上关系?”说罢,还关切地走向廖春华问道:“春华,这事是真的吗?”
“闵琨,你少假惺惺的了。”廖春华看了一眼外面围着的百姓,故意提高音量喝道:“你被我们一家撞破丑事,便怒杀了我的父亲母亲,还要将他们扔到天都郊外的小树林里,造成盗匪所为的假象。这件事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,你可有话要说!”
闵琨好似被廖春华的话吓了一跳,他后退了一步道:“岳父!岳母!他们真的死了?不,我不信!明明出裕国公府之前他们还好好的!春华,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,他们的尸首在哪儿,快说与我听!”闵琨做出的模样和说话的语气显然出乎百姓们的意料,他们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想知道廖春华接下来会怎么说。
廖春华显然被闵琨的无耻给激怒了,她张了张嘴,正要说下去,却不料去搜索尸首的那一队人马回来了。他们去的时候还是衣服完好的,但回来后却个个都带了伤。不过万幸的事,两具尸首被他们抬回来了。
廖氏兄弟和廖春华看到那两具尸首当即便哭倒在了地上。廖春华颤抖着抬起头向那队衙役问道:“可是在天都郊外的那片小树林被发现的?”衙役们沉重地点了点头。廖春华当即指着闵琨喝道:“国公爷,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?我父母的尸首已经在小树林那儿被找到了!这就证明我刚刚说的话都是实话!”
闵琨叹了口气,看着廖春华的目光似一个大人在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。“春华,我知道你还在生姐夫的气。但你姐姐和安榕是犯了错,我作为裕国公府的一家之主不能不罚!我都说过,过段日子我便会把他们放出来。你又何必苦苦纠缠。岳父岳母出了这等事,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杀害他们的凶手,而不是为了你的私怨将这件事套在我头上。”
说完这些话,闵琨目光坦然地看着那队衙役问道:“这几位小兄弟在抬尸首回来的时候,可看到抛尸之人?”
几个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为首的那个衙役捂着伤口上前道:“回国公爷的话,我们看到了抛尸之人!”
“是谁?”闵琨和廖春华几乎同时问出了声,但前者的语气较后者更为平静。闵幼株心里“咯噔!”了一下,暗道不好。果然,那衙役回道:“是这两个月一直出没在天都郊外的一群盗匪。之前玉大人派我们几次去围剿他们的老窝,都无功而返,没想到他们会出现在那片小树林里……”
廖春华的双眼猛地睁大,她扑向那名说话的衙役问道:“你们怎么知道他们是真的盗匪,而不是裕国公府的人?你们凭什么这么肯定!”那名衙役为难地看了玉明礼一眼,玉明礼坐回堂上,猛地敲了下惊堂木道:“来人,将廖小姐扶到一边,再给裕国公看座。此案由本府来一一审问。”
待堂内恢复秩序后,闵琨已经坐到了一边,而闵幼株和德顺则站在他的身后。他们的对面则站着目露寒光的廖氏三兄妹。衙役们将廖老太爷和廖老太太的尸身放到一边,便跪在地上开始回话。
原来他们到达郊外小树林的时候,正碰到一伙人将廖老太爷和廖老太太的尸身扔出马车外。衙役们当即站出来想表明身份,并打算拿下他们回顺天府,却不料一个照面下来,他们竟认识这伙人。
这伙人不是别人,正是最近在天都外围非常猖獗的一伙盗匪。他们人数不多,但非常灵活,加之行动隐秘,顺天府好几次都扑了个空。衙役们猛地见到他们,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,当即便一拥而上打了起来。两方人马缠斗之际,盗匪那边来了外援,衙役们只得且战且退地让他们跑了……
玉明礼听到来龙去脉,看了廖春华一眼。廖春华咬着唇摇了摇头,目光却锁定在了闵琨身后的闵幼株身上。难道这一开始就是他们父女俩的诡计?
闵幼株感受到廖春华的目光,嘴边掠过一丝轻讽。若她真和闵琨是一伙的,又何必要放她走?这不是多此一举吗?不过这闵琨,还真是比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。闵幼株并不相信真的盗匪出现在那儿只是巧合,这里边一定还有其他内幕。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了旁边的德顺,而德顺此时也露出了非常震惊的表情。
闵琨相信德顺吗?
他信,却并不全信。所以他的有些事情,连德顺都不完全了解。这也导致了这个案子在此时陷入了僵局……
周围的百姓见玉明礼久久不语,便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。争论的焦点无非就是廖春华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。玉明礼是相信廖春华的。因为刚刚廖春华看着鸣冤鼓旁边的铡刀时,眼里没有惊慌,没有害怕,有的只是破釜沉舟的坚定。然而她说一千道一万,也不过是一个人证,在没有物证的前提下,光一人之言如何能证明这事跟裕国公有关?
玉明礼抚了抚短须,突然想到了廖春华之前提到的“丑事”二字。他猛地拍了下惊堂木问道:“廖小姐,刚刚衙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?”
廖春华咬着唇,回答了声“是”。
玉明礼点头继续道:“但衙役们毕竟只看到了抛尸过程,却没有看到亲手杀人。本府不才,虽称不上有多明察秋毫,却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妄加推测。不如廖小姐再跟本府说一次你在裕国公府的遭遇,越详细越好,本府好依此再寻找线索。”
玉明礼这话一出,廖春华的双眼便瞬间亮了起来。她急急地跪到地上道:“大人所言极是。小女愿意将此事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说与大人听。”不待闵琨反对,廖春华便快速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。
廖氏兄弟听得非常认真,而围在顺天府外的百姓们也自发地静下来,听廖春华一字一句地叙述。当说到荷香跪在地上时,廖春华有一瞬间的犹豫。毕竟这件丑事也事关闵安榕的颜面。可是不说,又无法取信于玉明礼。
深吸了一口气,廖春华捏紧裙摆继续说道:“闵家大小姐闵幼株走后,荷香自知讨不了好,便跪在地上将那件事说与我和母亲听……”
眼看着廖春华就要说出那件事,闵琨突然站起身喝道:“哎!这件事本是裕国公府的家丑,既然大人一定要寻根问底,还是由本公说出来最为妥当。”
闵琨走到廖春华身边,看了她一眼道:“此事是本公教子无方。我那二儿子闵安榕前段日子迷上了一个侍妾,为了这个女人,不但打了他的妻子,还要将那个侍妾扶正!后来被我和夫人教训了一顿,才勉强压了下去。
却不想那个侍妾是个不省心的,待风头过后,又开始在我们裕国公府上蹿下跳,既气坏了我的夫人,又要谋害我二儿媳肚子里的孩子。我和夫人本欲处置了那个侍妾,但安榕却以死相护,夫人溺爱孩子,便求着我放过她。我一时心软,便只将他们关在院子里了事。
后来夫人身子日益不好,便将二儿媳托给了我,我因此与二儿媳过从甚密了些。那侍妾见此,贼心不死,竟在府中传出了我与二儿媳的闲话!本公悔啊!!!若当初处置了她,如何怎会有今天这种事!”
闵琨此话一出,打了廖春华一个措手不及。若她此时再说出裕国公和沈安若的事,便是听信流言,落了下乘。廖春华一瞬间面如死灰,不知该如何应对。周围的百姓们听了,纷纷骂那个侍妾是个搅家精,对裕国公竟然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。
闵幼株眯起眼看向廖春华,却发现对方毫无一点斗志。